白福臻謎話（三六至四〇）

上接：白福臻謎話（三五）

宋代吳處厚的《青箱雜記》，載有一則關於陳亞的「亞」字謎。謎面是：「若教有口便啞，且要無心爲惡」。猜者很易射中，因爲謎面有「口亞」與「心惡」這些字，便會推想到「亞」字。此謎在下面尙有兩句：「中間至沒肚腸，外面强生棱角」。這是指出「亞」字中空，而筆畫則多旁出。事實上，這兩句已是可有可無。甚至細心推敲第二句的「且要無心爲惡」，也不符合「離合」的結構，因爲「無心爲惡」是「心旁的惡字」，除去心字便餘惡字。若要合乎離合條件，應該用「有」字代「無」字，改爲一豈可有心爲惡」或「且勿有心作」。

　　宋代司馬光（溫公）的《續詩話》亦有記載曰：「陳亞郎中，性滑稽，蔡君謨嘲之曰：『陳亞有心終是惡』，亞應弦曰：『蔡襄除口便成衰』」。

　　又宋代莊綽的《雞肋篇》載有「儉」字謎，謎面是：「兄弟四人，二人大，一人立地三人坐，家中更有一兩口，便是凶年也好過。」此與費補之《梁溪漫志》所載相同。另有宋代洪巽的《暘谷漫錄》載有「儉」字謎，因爲字面相同，內容便大同小異，謎面是：「一人立，三人坐，兩人小，兩人大，其中更有一兩口，枚予如何過」？

　　同是宋代的錢世認《錢氏私誥》載有「圖」字謎，謎面是：「四個口，盡皆方，加十字在中央，不得作田字道，不得作器字商」。明代俞子容的《山樵暇語》亦有「圖」字謎，隔了一個元朝，仍不免有鈔襲之嫌，謎面是：「四個口皆方，十字在中央，莫作田字道，不用器字商」。　（三六）

晉江謝雲聲，著有《南洋謎存》一書，其中所錄字謎，亦不乏佳作，例如：「行不得也哥哥，行不得也哥哥」，射「競」字。「行不得也哥哥」是鷓鴣鳴叫聲，丘濬《禽言詩》有句曰：「行不得也哥哥，十八灘頭亂石多」。此謎以「立」字扣「行不得也」，「兄」字扣「哥哥」。謎面用兩句「行不得也哥哥」，就是扣以兩次「立兄」，使件成了「競」字。

　　另有一種數目字謎，與天干、地支一樣，是很容易猜中的。但數目字謎的謎面，卻少不得要慘淡經營，挖空心思，始能製成從一至十的數目字謎。謎面看來「煞有介事」，顯出了作者的才情非凡；但在猜者則不必多動腦筋，因爲既然是由一至十，十條燈謎第一條必是猜射「一」，第二條是猜射「二」，順着次序即使不看謎面，也可以猜中的，即如下面鈔錄的數目字謎，製謎者的構思，可謂極盡鋪陳之能事了！

　　「百萬軍中卷白旗（一：百去白餘一）；天邊豪富少人知（二：天字去人字餘二）；秦王斬了余元帥（三：秦字去余字餘三）；辱駡將軍失馬騎（四：駡字本是「馬」字上有兩個口字平排，如今是寫成「四馬」，罵字去馬字餘四）；吾被人言欠口信（五：吾字去口字餘五）；辛苦無干每自嗤（六：辛字去干字餘六）；毛女受刑腰際斬（七：此字製作拙劣，若非順序來猜，不易猜射爲「七」字，受「腰斬」之刑，是從腰際切斷，便成「千」、「七」二字，若單懸此謎，可猜射「千」字，如今順序而猜，當然是非「七」莫屬了！其實盡可以另擬一個較妥謎面的）；分尸不得帶刀蹄（八：分字去刀字餘八）；一丸妙藥無人點（九：丸字去了一點餘九）；千載終須一撇離（十：千字去了一撤餘十）。　（三七）

又有一謎的謎面，猜的也是從一到十的數目字，原文錄介如次：一燈兒下，金錢卜落（一：一下字去卜字餘一）；這苦心一一誰知道？（二：「這苦心」三字是閒字，「誰知道」三字也是幫貼，只猜射「一一」相加爲「二」而已）到春來，人日俱抛（三：春字去人字及日字餘三字）欲罷時，何能自了？（四：罷字去能字餘四字；此謎較前的「罵」字爲佳，因罵字原是兩口一馬，而非四馬，有取巧牽强之嫌。「罷」字從「四」從「能」，甚爲恰當）吾心正焦，有口向誰訴（五：吾字去口字餘五字）；好相交，有上梢來沒下梢（六：交字留上段删下段）既皂難留白少（七：皂字去白字餘七）不得中間分一刀（八：分字去刀字餘八）從今休把仇人靠（九：仇字去人字邊）千思萬想，不如撇去了好（十：千字去了一撇餘十）」。

　　以詩句而嵌藏數目字的，亦屬巧思之製，適宜作謎語徵猜，例如孫原湘《天眞開外集》的〈艷體〉一章，每句暗射一個數目，句曰：「十二闌干花四環，美人二八倚中間。峨眉那厭重新畫，象戲剛拋一半閒。兩度界箋書錦字，更番排卦炙香班。嬉遊二九還初七，生過嬌兒尙玉顔。」這首詩每句暗藏「十六」之意。又有一首：「吹簫橋畔月如環，亞字闌干對照間。寫過烏絲三頁滿

，彈來雁瑟一條閒。清波雙現金釵影，和氣全飛玉管斑。漫說荷花共生日，十年年減麗娟顏」與上述那首詩的原韻大同小異，每句暗藏的數目字是「二十四」。（三八）

鑑於中秋節漸近，港九新界各區均有「綵燈會」於十五或十六晚上舉行，屆時將設置謎壇徵猜助興，預料射虎好手又會有一番角逐。筆者應邀主持的謎壇有香港旅遊協會主辦的「遮打公園」謎壇；旺角麥花臣球塲謎壇則應旺角政務處邀請；西環街坊福利會設在佐治公園的「中秋追月晚會」謎壇，三處皆在八月十六晚舉行，筆者與徐應瀚主持「遮打公園」謎壇，其餘兩處將由「香港聯謎社」派出代表主持，與衆同樂。謎語間有採用「謎格」，一般對謎格未了解的話，若有謎格附加，便無從着手猜射，必須明瞭所加之謎格，始可尋求謎底，所以要趁此機會，提前將「謎格」百餘種，逐一分析註解及舉例，務使猜謎同好者獲得了解，便可事半功倍，猜中獲奬。

　　燈謎之有「格」，是由於利便製謎。據張起南《橐園春燈話》載稱：「謎之用格，終嫌造作，縱極靈巧，究失天然，惟爲書有限，而作者無窮，其平正通達，可爲謎料者，大都被前人掇去，不得不以人力補天工，庶幾另開一新世界，是格者不得已而用之者也。然只可以一格爲限，若兼用數格，則不獨千頭萬緒，猜者爲難，且破碎支離，必非佳構。凡果之生摘者，不適用於口，作謎亦同此理。如近人以「母之所謂私者」，射四子一句，以「卷簾」、「解鈴」及「玉帶」爲謎格，而所射僅爲「夫夷子」。費盡無窮氣力，而得此下乘，不太苦耶？蓋謎貴有神，耐人尋味；此等謎不過因一二字偶然相合，乃勉强牽就而成之矣」！　（三九）

吳江薛鳳昌的《邃漢齋謎話》，認爲謎格愈多愈牽强，且使人太傷腦筋，更反映出製謎者有「江郎才盡」之誚，原文謂：『謎之有格，自曹娥碑之「黃絹幼婦外孫齏臼」始也！其後踵事增華，格愈多而牽强亦愈甚。就以「梨花」一格，尤多可笑。如「褒公鄂公毛髮動」射「門人惑」;「傷心細問夫君病」射「盃盤狼藉」；縱屬刻畫，究無興趣。猶憶曩在某處，見一畫謎，畫一有翼而髯之猿，全體赤色，射「非諸侯而何？」實足以令人噴飯』。

按：「盃盤狼藉」諧音讀成「悲盤郎疾」。方扣緊謎面，但讀之以國語纔符合謎面的音韻，若以粤語讀之，則「杯」不會讀成「悲」音，「藉」不會讀成「疾」音。至於畫謎的謎底「非諸侯而何」諧音作「飛朱猴…」，至於「而何」二字則不知該諧作什麼字了！

　　謝雲聲的遺著《靈簫閣謎話》，亦認爲事非迫不得已，不應用格；用格雖可逞奇巧，但亦失卻本眞，原文謂：『格既如是之多，而善製謎者則不須乎此，縱云奇巧，蓋已失其本眞矣！楊誠齋有言：「從來天分低拙之人，好談格式，而不解風趣，何也？格式是空架子，易學；風趣便寫性靈，非天才莫辦」。余極愛其語，願好格諸謎家，三致意焉』！

　　吳趼人的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》小說，亦談及對謎格的見解及不表贊同，並杜撰了幾種怪怪的格，而語帶幽默的說：『遇了頭一個字是要圈聲的，應該叫「紅頭格」。末了一個字圈聲的，要叫「赤腳格」。上下都要圈聲，只有當中一個不圈的，要叫「黒心格」。若單是圈當中一個字的，要叫「破肚格」了。我道：爲什麽要叫「破肚」？徳泉道：破了肚子流出血來，不是要紅了麼？』　（四〇）

（待續）

白福臻謎話（四一至四五）